南甫

黄油啤酒和奶油泡芙 第六章

——兄弟

基恩在魔法部的人包围会堂之前就带着亚兹拉菲尔离开了，他们回到了那间位于苏活区的小书店里，壁炉里的火烧的很旺，房间里暖洋洋的。

“你肯定有很多事情想问我。”基恩说：“有酒吗？”

他的面色还是很苍白，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像是随时都要冲进卫生间里呕吐。亚兹拉菲尔扶着他去沙发上坐下，先倒了点茶在杯子里递给基恩。

“我们喝茶说吧，酒精让我们的脑子迷醉，很多事可能就说不清了。“

亚兹拉菲尔坐到了基恩的对面，他的表情也不是很好，对他来说幻影移行就像是麻瓜医院里使用的抗生素，疗效好的同时也很容易过敏。基恩捧着茶杯安静好半天才缓过来，再抬头时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点热茶带来的红晕。

“你问吧。”基恩说：“我在我能力范围内给你答案。”

“你在魔法部过的辛苦吗？”亚兹拉菲尔问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他的手里捧着另一只本来是给克劳利准备的茶杯，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对面的基恩。

“不会比其他工作要辛苦，也不会比其他工作要轻松。”基恩说：“只是一份能让我吃上饭的工作而已。”

“我记得在霍格沃茨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你最讨厌被拘禁在办公室里，桌椅之间窄小的距离比巨蛛还令你感到害怕。我没和你一起上过黑魔法防御课，所以我不知道你的博格特是什么。但我猜应该是一间狭小逼仄的办公室，里面堆满了各种无趣的法律文书。在这点上你与你的兄弟就有很大的不同。”亚兹拉菲尔说：“能不呢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友情上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假扮成你的哥哥呢？”

在这一连串的询问中，基恩的神色却依旧很淡然，他朝着亚兹拉菲尔微微笑，说道：“看得出来魔法部的询问要把你搞疯了，连对我都变得这么疑神疑鬼。就像你说的，丹尼斯最讨厌被关在一个沉闷无趣的空间里，如果我真的是丹尼斯，这个时候我应该早就上吊自杀了。”

“不。”亚兹拉菲尔说：“虽然丹尼斯会本能地抗拒这种工作，但我知道两个人足以让他为之忍耐下来。一个是他的哥哥，另一个就是加百列。”

“你每次钻牛角尖的样子都很可爱，像一只因为拿不到坚果就生闷气的仓鼠。”基恩说：“或许吧，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丹尼斯真的会为了我和加百列忍耐。但我觉得以他的个性可忍耐不了很久。不如这样吧，我们让丹尼斯亲自打消你的疑惑。”

基恩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当着亚兹拉菲尔的面拨通了丹尼斯的电话。几声单调的回铃音过后，丹尼斯朝气蓬勃的声音混着海浪和狂风的噪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怎么了基恩，有什么事吗？”丹尼斯大声说：“我现在很忙，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条拥有超屌鳞片的大鱼？我现在就跟在它后边！”

“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你在做什么。”基恩说：“叔叔让我催你早点回家，他给你安排了相亲。”

“那就帮我推掉，爱你哦，再见！”

丹尼斯火急火燎地挂断了电话，基恩向着亚兹拉菲尔摊摊手。

“他的工作像是那种寻宝猎人，我经常会找不到他在哪，这次能接电话已经是个奇迹了。”基恩说。但他的话似乎没能将亚兹拉菲尔的疑惑完全消解，他现在依然看上去像只郁闷的仓鼠，两只眉毛搅在一起，双手的手指也乱七八糟地互相纠缠在一起。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丹尼斯假扮的吗？“基恩说。

“很多原因吧。我不太聪明，不能一下子列出许多证据给你看，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亚兹拉菲尔说：“你的行为、语气、眼神还有一些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到的小动作都和基恩有着些微的区别。”

“比如说？”

“比如说你带我去看加百列的演讲。基恩对人始终是有点冷淡的，我相信他不会眼看着我去死，但也不会太过热情地对待什么人。不过这都只是我的主观臆测罢了，可能他真的在与人相处的时候改变了也说不定。”亚兹拉菲尔说：“始终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其实是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基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一左一右正好两只。

“嗯，你的眼睛不像以前那么空洞了。”亚兹拉菲尔说：“如果说你现在的眼睛是一汪泉水，那你以前的眼睛就是一处冰洞，总是在望着什么地方。”

“你小说看太多了，连看东西都带上了小说作家的感觉。”基恩说，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半夜了，魔法部的人这时候应该又是空手而归，灰溜溜地回到他们所在的地方了。

“我该离开了，魔法部那边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基恩站起来，站到壁炉前面抓了一把飞路粉。

“等一下。”亚兹拉菲尔叫住了他。

“我还要最后一个问题。手机是加百列要你送的，还是你自己送的。”

基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头看他。在幽绿色火光的映衬下，他的五官全都被填上了一层深沉晦暗的阴影。火苗在壁炉中忽闪着起舞，基恩脸上的阴影也随着左右晃个不停。然后他笑了，两排白亮的牙齿在黑影中显得很突兀。

“加百列想让你远离他的烂摊子，我觉得手机是个很不错的通信工具。”

基恩说完就就走了，几分钟后克劳利从壁炉里钻了出来。他的头上，衣服上，鞋子上全都是水，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亚兹拉菲尔赶紧给他拿来毛毯和拖鞋，米白色的小羊拖鞋已经提前在壁炉上烤过了，是非常舒适的温度。

“我早晚要从这狗屁部门辞职，去当麻瓜的警察都比给魔法部当傲罗轻松。”克劳利在嘟囔了一声后开始抱怨。他现在蜷缩在亚兹拉菲尔的沙发上，肩膀向前佝偻着，金色眼睛怨毒地盯着眼前的茶杯，仿佛那是他们部长或者部门主任似的。

“每个行业都很不容易的，别把麻瓜们想的那么简单。”亚兹拉菲尔说：“他们能放你回来就证明还是有点良心的。”

“那是因为我是团队里最倒霉的。”克劳利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吃的吗，好天使，我快饿死了。”

“我去给你拿甜面包和咖喱，正好我也还没吃饭呢，我们一起。”

亚兹拉菲尔抚摸了克劳利的手臂，然后站起来去厨房拿他们的晚饭。

“负责看守你魔法部官员没有欺负你吧。”克劳利远远地喊他：“我们有投诉信箱的。”

“没有，他很好，不要找他的麻烦。”亚兹拉菲尔回他。

“好吧。”克劳利说：“但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魔法部的工作并没有让基恩停留太久，他只是简单处理下报告和第二天要用的报表就开车离开了。加百列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所制造的狂风还在不停的吹打在这片土地上，基恩的小轿车时不时就会被刮来的易拉罐或树枝砸中发出砰的一声，汽车的玻璃也很快在大风下发出了痛苦的嘶鸣。但基恩并不在意这些，他打开了车里的收音机，钢琴声流畅地传出来，把外面的噪音都掩盖掉了。基恩把车子开上山，明黄的尾灯在树林里晃了两下后就消失了，从外面只能看到被狂风卷的乱舞的大树和不断发出‘漱漱’声的灌木。

那辆蓝色的小轿车碾过泥泞的土地和湿漉漉草坪，七扭八扭地行驶在山上崎岖的小路间，最后在山腰那里驶进一个山洞。山洞里更加寂静黑暗，在洞口那。基恩熄灭车灯后将车窗摇下来，钢琴曲就随着里面污浊的空气一起跑到了山洞里空洞的回响着。随着曲调的升高，山洞里的声音改变了，有节奏的咔哒声像是节拍器那样呼应着钢琴。山洞开始轻微的震颤，原本黑暗的洞口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并随着车辆的行驶而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像白洞那样巨大的光圈，将那辆蓝色的小轿车全部吞了进去。

然后基恩从山洞中出来，他回到了加百列的据点，一个从山石上硬生生凿出来的又高又大的洞窟。基恩将车停在外面，步行进去。

石窟并不是加百列亲自制造的，而是好几代撒拉弗共同努力的结果。从石头的凿刻花纹上就能看出来，入口处的花纹很华丽光滑，有几处甚至已经被人们的鞋底磨平。越往里走就越简单，花纹也从原来的装饰意义变成了可以划破轮胎的武器。加百列当初带他们来时曾说这里当时是为了给军队暂时容身才开凿出来的，足以容纳几千人，现在只拿来给他们几个作为据点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几个抱着文书的人从基恩身边跑过，上面的封皮只画着几个记号，只有他们自己和几个高层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基恩敲响了加百列办公室的门，他还没有进去的权限，只能站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加百列才从里面出来，基恩趁着关门的功夫往里面望了一眼，在加百列的书桌前面还围着一圈人在讨论些什么。

“这么快就到时间了？”加百列说：“我还以为我才刚回来不久。”

“已经要十二点了，我还有八个小时就又要工作了。”基恩说，他跟在加百列的身后走上楼梯，较为黑暗和低矮的二层渐渐出现在他眼前。

“很可惜，这就是你工作。”加百列边走边说：“不想再被压榨的话就让我早日到达胜利吧。”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个小房间前面，与二层其他房间的昏暗无光相比，这个房间要明亮很多。蓝盈盈的光从石门的缝隙中探出来，仔细听还能听见咕噜咕噜的微弱水声。加百列控制着石门升起，一股冰冷的灰尘气息从里面扑出来，穿过基恩的身体奔向远方。

石门后面是一个通体蓝色的密室，墙壁里镶嵌着两条明亮的蓝色荧光灯，房间的四角摆放着四根较矮的多力克式柱，每个柱子上面都放着一个石雕的盆，匠人们的精心打造使得那些盆有着圆润漂亮的弧形盆底和浪花式向上拱起的盆边。石盆里装着透明钴蓝色的水，每盆水里都放着一根管子，在基恩进来后，水面便微微泛起了涟漪。

“他感觉到你了，丹尼斯，他在向你打招呼。”加百列说，他的目光凝视着一个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浴缸样容器，一个长相和丹尼斯相似的赤裸男人正安详地躺在里面。他的头发被全部剃光了，一根粗壮的管子链接着他的头顶，顶部的分支正好伸到了房间中的四个盆里。男人的身体全浸泡在被石盆中相似的透明钴蓝色水，苍白干瘪的身体像是从太平间里刚刚偷出来的尸体。丹尼斯看着泡在浴缸里的男人，抬起手缓缓摘掉了头顶上的假发。

“基恩。”丹尼斯喊他，可惜浴缸中的基恩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可能是声音的改变让基恩犹豫了，为了让丹尼斯的声音尽力与基恩的声音贴近，加百列给他的声带做了手术。

“他现在瘦的像个竹竿。”丹尼斯没有强求，而是转头看向加百列说：“你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他的。”

“你不能指望一个每天靠着鼻饲和输液的人还能拥有一身腱子肉。”加百列说：“他的身体健康的很，相信我。”

“抱歉，我只是有点累了。”丹尼斯说，他坐到了基恩身边，握住了他表兄的手。

“亚兹拉菲尔今天怀疑我的身份了，他没找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他的态度很强硬。”

“不用在意，你的任务很快就会结束了，到时候我就会把基恩原样变回去的。”加百列说：“让我们说说你吧，魔法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你的策略很成功，演讲结束后他们什么有用消息都没得到。”

“哈，一群蠢蛋。”加百列得意地笑了，他背对着丹尼斯，用魔杖搅着石盆里的水。

“你打算什么时候发动最后的战争。”丹尼斯问。

“那不管你的事，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加百列说：“好了，时间结束了，你再不回去你家人会起疑的。”

“我或许应该自己住，这样有什么事情也好直接解决。”丹尼斯说。

“不，不要做出任何改变，延续基恩的做法就好。”加百列说。

他们一起从密室中走了出去，看着基恩的身影一点点被石门吞没，丹尼斯想打赢这场战争的心从没有这么迫切过。加百列这次没像往常那样直接回到办公室，而是陪着丹尼斯一路走到了石窟门口。他们结束探望时已经是十二点半了，风已经止住，山林里静悄悄的连声鸟叫都听不到。加百列亲昵地搂住了丹尼斯的肩膀，让他看看这片美好的景色。

“很恬静，对吧。”加百列说：“等我们胜利之后，英国也会这么恬静。”

“我知道，胜利一定会是我们的。”

“对，胜利一定是我们的。但胜利的前提是你们都要听我的安排，不要私自搞小动作。”

加百列的声音很高兴，但依然让丹尼斯出了一身白毛汗。

“下次想听我演讲就自己来，不要带伴了，好吗。”

丹尼斯忙不迭地点头，他们现在正站在悬崖边上，虽然知道加百列不会杀他，但恐惧的情绪还是逐步占据着丹尼斯的大脑。加百列并不粗壮的胳膊压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千斤的石头压着他，一个不小心就会将他压得粉身碎骨。

“回家去吧，我就不送你上车了。”加百列收回了他的胳膊转身离去，丹尼斯在双腿没那么抖了之后才离开石窟上车回家。即便这样他也还是喜欢加百列，毕竟哪个领导者不是危险人物呢。